在上古游戏大神面前,所有人都是萌新 | 科幻小说
本周的主题是「虚拟」。随着技术的进步,游戏中的场景也越来越真实了。不过游戏真正的乐趣并不在于此,而在于碾压对手时的简单快乐。
作
者
简
介
| Frank | 自由职业,业余作者,除科幻外也写过影视评论,电子游戏打得很烂。
360°无死角盲狙
全文约20000字,预计阅读时间40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一
“这是什么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操作?他居然完全无视体力的限制?”电竞解说员麦考伦惊愕地叫道,好像他那“解说宿将”的名号是假的一样。
“喂喂麦克,现在可不是光吃惊的时候——呜哇!卡斯巴尔选手现在的动作变得更加奇怪了!现在的他就像、就像什么来着?我都想象不出在万向垫上他是怎么左右横跳的!”一旁,麦考伦的搭档见状正要提醒麦考伦现在还在转播,但他也已经不自觉地被面前的赛况给震撼住了。“观众朋友们!卡斯巴尔选手现在正如大家所见,在不停地摆头——不对!是整个身子——哦天哪!他转起来了!转起来了!他开枪了!但他这一枪没打中!”他已经开始嘶吼起来。
“卡斯巴尔选手就像蝴蝶一般飞舞,但这样让人头晕的摆头——哦!他又转起来!打断了Famaja的腿!观众们!现在的卡斯巴尔……像蜜蜂一般蜇人!我再重申一遍!像蜜蜂一样蜇人!”麦考伦想要稳定自己和他的搭档的情绪,但他说完这话后才发现自己也有些失控了。
现在是早上十点三十分左右,正值风靡全球已有十年的大型第一人称射击游戏——《赛博格:死斗》世界联赛的小组决赛。凭借已经在电子竞技解说了大小比赛十余年主持宿将的能力,麦考伦和他的同事们本以为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今天的比赛在中途却出现了令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Zuptical战队的队员卡斯巴尔突然开始诡异地转身横跳,并一边前进一边开枪。面对正对着他的目标,他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寻找掩体,反而用连续的、不知疲倦的连跳躲避着子弹。同时,带着大口径狙击枪的他,在每一次大幅转身后竟然还会连带着一次毫无迟疑的开火,让他的身体旋转带上了回旋起来的硝烟,更突出了这些动作在视觉上的震撼程度。
也正是由于这比特技表演还要过于超越极限的画面,尽管在组委会的指示下,卡斯巴尔的镜头被快速跳过以确保比赛转播正常进行,但不断有观众在直播中发来请求,要求把镜头切换到这场比赛骚动的根源好让他们看得清楚。但或许是连工作人员都被震撼到了的缘故,卡斯巴尔的视角依旧没有按照组委会所预料的一样,被第一时间地移出直播画面。
“妈耶!快录像快录像!发推特啊!”麦考伦身后的工作人员们,一边听从组委会的牢骚,慌慌张张地调整着信号源,一边则是空出一只手按着手机,为的是把监控屏上卡斯巴尔的实况录制下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等比赛结束你再从数据库里导出来,你爱怎么录都行。”麦考伦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当其他人还在惊叹不已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这奇特的操作究竟是什么原理。在这之前,他先得把他烦人的同事的嘴给停下来。
“这段时间怎么接?麦考伦?广告时间快结束了!”正当麦考伦头疼着解决演播室里的骚乱时,他的搭档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能怎么样呢,上战术板——导播?”麦考伦马上心领神会,回到工作状态。
“全部安静下来!三、二、一!”导播拍着手,终于在继续直播前让大家都重新回到岗位上去。
“各位观众,欢迎回到今年的《赛博格·死斗》世界联赛小组决赛,Zuptical、Falz、D6和Xunion对战大逃杀项目的转播现场。目前因为裁判团方面出现了一些分歧,现在的比赛——”麦考伦的搭档正要接着说下去,但他面前的提词器的反应却慢了一拍。
“接下来的比赛进行情况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协商。”麦考伦马上帮他接话,一边把放在桌子上的手变换了下交叉的姿势,提示工作人员把画面切到战术板上。“在继续实时转播之前,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有关本次比赛目前最大的爆点——”
“Zuptical战队的新进选手卡斯巴尔的操作,这也是观众们的实时留言里讨论得最火热的。这究竟式怎么一回事呢,麦考伦先生?”
“关于这点——”看到工作人员在提词器上另开了一行提示战术板已就位时,麦考伦这才继续说道。“我还是先给各位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位选手的操作会备受瞩目。”“现在在画面上的,就是本场比赛的官方指定设备。”麦考伦话音未落,他的搭档马上接了上去。
“目前,在家中游玩第一人称射击游戏《赛博格·死斗》,我们只需要使用臂挂式动作捕捉器和投影眼镜,就能做到充分的模拟效果。”麦考伦用手在桌上画着,转播画面里的图示也随着他的手势有条不紊地展示着游戏设备的使用方法。“但专业化的比赛,家用设备的精度是不足以支持的。所以正如画面中各位所看到的,每位选手都有专属的捕捉动作的房间,配合专用的万向台和固定器,还有虚拟现实头罩。”麦考伦所圈画的画面中,单独列出了像是跑步机似的机器,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头罩。
“为了选手的身体考量,几乎都是使用外部式传感器来捕捉选手的运动。”他的搭档镇定了下来。
“没错。但这套轻量化的设备也只是为了尽可能减少选手的身体负担,而非用来让他们做出远超常人的跳跃和射击动作的。卡斯巴尔选手在刚刚的比赛中,有着大量的左右交替转体跳跃,即使是专业田径运动员,也很难做出如此耗费体力的全身运动。”
“而且,还能够保持精确的射击。”
“他的视角在刚刚一直是视线和枪口保持同步,根本就是人枪合一,看哪里打哪里。你怎么看呢?”麦考伦把问题抛向他的搭档。
“刚刚直播的时候,我们的镜头并没有给到卡斯巴尔选手。但要我说的话……卡斯巴尔选手可能是接受了大量的前庭习服训练,这也是很多选手为了防止眩晕的必做训练项目。”他的搭档顿了一下,“但精神还能在做完这么累的跳跃前进后保持集中,也许要归功于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吧——各位观众也请踊跃参与直播互动,世界联赛官方的互动抽奖活动还在继续!”他的搭档看到直播画面上出现了广告宣传的滚动条,便马上话锋一转,投入到广告的介绍中去了。
虽然这略显尴尬的救场还是成功地稳住了观众们的情绪,但麦考伦仍然在犯着嘀咕——那超越自然极限的旋转和跳跃,若是单纯的肾上腺素爆发,时机也未免过于诡异了。但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说不定……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他曾经熟悉,但早已经陌生的东西。
整场比赛就这样在不明不白中,于一点四十分左右由组委会宣告“圆满结束”。这场小组决赛的结果几乎没有人去关心,因为比起结果,途中发生的那超越了所有人的常识的动作,才是这场比赛最大的爆点。
二
“顺着移动方向左右调整视角,飞快但又保持匀速的转身,诡异到不行的枪口修正和回中,最可怕的果然还是枪口和视线的高度一致……吗?”在体育场的休息室里,麦考伦正大剌剌地坐在折叠椅上,绞尽脑汁地整理起他刚才看到的比赛场景。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吗?“从休息室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带着一些紧张情绪的声音,打断了解说员的思索。
“请进,门没锁。”解说员向门外喊道。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被一个穿着格子条纹马甲、挂着身份证明的男人。“典型的记者打扮。”麦考伦心想着,一边坐正了姿势。
“你好,嗯——麦考伦先生?”年轻人进门后马上坐在了麦考伦的对面,采取开门见山的采访策略。
“你是记者吧。”麦考伦瞥了眼年轻人脖子上挂着的身份证明,上面的姓名史蒂夫·罗梅罗和毫无特色的证件照,让麦考伦更加确定他是一名没什么工作经验的记者。“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他也不直接看着史蒂夫,而是侧着眼睛问道。他不想在一个记者身上浪费时间。
“与其说是想要知道什么,倒是更接近讨论吧。”年轻记者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讨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麦考伦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点轻蔑。
“您肯定见到过类似的东西,我说的没错吧。”
“小伙子你这可不是讨论,更像是威胁。”
“抱歉,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东西才对。作为一名在电竞界的宿将,您肯定见到过类似的东西,我说的没错吧。”记者重新坐正,然后又扯了下有点紧的衣领。
“心照不宣?”
“首先请您不要否认自己的认知。这次那个大爆冷门的Zuptical的卡斯巴尔。”
“他的操作可是和以往的比赛完全不一样。”
“不仅是和他自己,准确地说是所有的选手都没有一个和他有一分相似的。那个操作可以说是……”记者摇着手指,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努力往笑的表情扭动起来。
“嗯。”麦考伦从他的笑里再次感受到那个记者在知识储备方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丰富。这让他的头上冒出了一点汗珠,更让这个今年三十七岁的男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或者说,不像‘现在的人’能够做到的。这才是比较合适的定义。”记者不紧不慢地改口。
麦考伦变换了自己的坐姿。他正坐了起来,用左手肘撑着桌子的边缘,并撑住自己放低的头。他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年轻记者的情报储备,让他一阵见血地切入了事件的要害。还好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自鸣得意的态度,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来自权威人士的点头认同,来强化对自己的调查本领的信心。
“如果你的判断是‘那样的操作是以前曾经存在过的’,那么我不得不同意你,年轻人。”麦考伦松了一口气。既然他不是来拆自己的身家老底,那自己不妨倚老卖老一下,展示下自己丰富的人生经历。
“果然找您是没错的!”记者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那么你是从哪里感觉到,这个操作是曾经存在过的?”麦考伦反问道。
“这个嘛,应该是直觉吧。”记者稍作停顿后这样回答。
“直觉?”
“我是没有见过那种风格的操作,但是我觉得不能武断地去报道这个是从来没有人用过的技巧。以前我供稿的杂志就出过这种事情。”
“是怎样的?”
“具体的我也忘了,应该是把某款策略游戏的什么东西说成了新开发的原创要素,然后开发那个游戏的公司发来律师函警告,说侵犯了多少年前的版权什么的——”
“我知道了。”麦考伦听完这话,有点怀疑记者其实不过是歪打正着,在拿以前的经验教训生硬地套用在当前的情况里。不过现在的情况像是变成了刑侦调查一般,面对谜一般的事件,两个人的想法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只不过一个是凭经验,另一个则是直觉。这激起了麦考伦原本就因为见到了熟悉的事物而燃起的“调查的热情”。
“他的动作方式对于现在的全方位动作模拟操作系统而言可以说几乎做不到,除非能有远超出人类极限的身体能力。但是你也知道电竞选手再怎样先天体力好也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所以要想有着那样操作,只有两种方法。”麦考伦说出了自己的推理。“也许他用了别的操作方法,把全方位的操作替换成相对少的那种。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汽车除了声控和手势之外,还有别的叫方向盘的操作方式吧。虽然用不到,但是驾校也说过的,对吧。”
“啊,就是那个用转动和踩踏板的对吧,我还挺喜欢把它打开的。不过交警一般会来警告不要随便用方向盘,不安全。”
“实际上游戏也是一个道理。在现在的万向地台,感应器还有虚拟现实眼镜成为所有游戏的统一操作方法之前,游戏界有着各种各样的操作方式。比如说方向盘这个东西,为了体验与真车相差无几的操作感觉,以前有不少玩家愿意花大价钱去买那些只能用在游戏设备上的假方向盘。这样你们现在看起来很荒唐的事情不只是方向盘,还有各种各样的,比如飞机什么的。”
“原来过去的游戏还有这样的设备……”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他用的应该是带双摇杆的手柄。这种操作方法始于20世纪末期,曾经有使用这种操作方法的游戏在全球范围卖了差不多两亿多套。你没有见过也很正常,毕竟没能创造利润的过时产品肯定第一时间会被丢到垃圾桶。那东西基本上就是能双手抓住的尺寸,然后用你的拇指去操作上面的按键,同时侧面用食指和中指来按动侧面的按钮。这玩意几乎能做任何事情,当然也包括像《赛博格》那样的射击类项目。”麦考伦不自觉地讲起了课,他的精神因为高速的思考而亢奋起来。
“这样啊……那我会去查查看的!谢谢您!”记者的声音有点兴奋。他旋即谢过麦考伦,然后起身离开。“顺便跟您说一下,我刚刚找了那位卡斯巴尔,他跟我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自己的比赛数据什么的。”在合上休息室的门前,记者突然落下这样一句话。
“什么?等一下——”听到这话,麦考伦觉得自己的脊梁骨一下子变得飕凉。他马上站起身打开虚掩着的休息室门,那人早已不见踪影了。
三
在另一边,赛场的选手休息室里,一个穿着绿色的Zuptical队徽夹克的人正百无聊赖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敌不过睡意,慢慢地倒在了沙发上。在比赛结束之后,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人带到一间没有网络的房间,里面只有常温的功能饮料和矿泉水,换作是谁都会觉得没有趣味。
“诶!卡斯巴尔选手,请你醒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夹克的卡斯巴尔被人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用不着靠睡觉来打发时间,于是揉了下眼,然后马上从侧卧转换到坐姿。这时他才看到面前是几个穿着正装,挂着胸牌的人,不用多想肯定是组委会的人。
“怎么样了?我可以走了吗?”卡斯巴尔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次的问题跟参赛选手并没有关系。”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能允许我被诬陷成作弊!”
“别这么激动,这次是后台问题,之后组委会肯定是另行安排重赛的。”从门外忽然出现另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胸上的挂牌写着“解说员:麦考伦”。
“重赛?”
“没错。你们几个可以先去其他地方,这里先交给我好吗?裁判组的各位?”
“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事先提醒你一下,麦考伦先生,虽然我们现在的判断是这样子,不过如果你能发现什么别的东西,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组委会。”
“我知道的,你们走吧。”
裁判组的人们依次走出了房间,现在只剩下半躺在沙发上的卡斯巴尔,和刚坐在沙发上的麦考伦。
“我要你诚实告诉我,你在刚才的比赛上,干了什么?”麦考伦开门见山地问道。
“干什么?正常比赛咯?你们不是已经看过裁判和解说视角了吗?”卡斯巴尔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要你跟我说,‘你自己看到的’。”
“什么意思?”
“这是组委会能给我的你的视角。”麦考伦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自己在往卡斯巴尔的房间的路上下载好的录像,然后递给卡斯巴尔看。“我认为你没有作弊的嫌疑,因为代价太大了。”
“先不说你没有怀疑我这件事,我当然很清楚自己的比赛是什么样子的。”
“你只管看就是了。”
被这么一说,卡斯巴尔只好端着手机,换了个更加悠闲的姿势,让手臂和上半身都被沙发和靠枕托着,看起了自己的录像。活动了大概六、七次胳膊之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比起简单地浏览自己的上一场表现,更像是在审查一件别人的作品。麦考伦知道卡斯巴尔表现出的样子,很大程度来源于刚刚的断网,但听了那个记者的话后,他便试着不去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麦考伦认为卡斯巴尔不仅仅只是“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推特上的新闻”,他更像是看到了那种“不论何时都会让他感到诧异”的东西。
“你发现什么了吗?”
“这不是我的东西!”“何以见得?”卡斯巴尔刚说完,麦考伦就紧接着问道。
“这我根本做不到!我怎么可能跟陀螺一样边转边跳,还要射击?”
“我们看过你房间里的录像,动作都很正常。这也是组委会怀疑你作弊的原因之一。”
“而且那个摆动,完全是无效的操作,根本就想不出有什么用处!”他叹了口气,“这太可怕了。就算是真的有AI代打,AI也会采取最短的跟枪和移动距离去打人。但这视频里面的我,那些跳跃和移动的速度和微调就像是在试错一样,移动得太频繁了。这样的毫无章法的动作,就连得分效率都很难保证,这样乱七八糟的代打!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以为这些是多余动作吗?”听着他的抱怨,麦考伦回忆起了自己当年是怎么称呼那些“没用的动作”的。“那些都是所谓的‘360度盲狙’的炫技,是早就被大家遗忘掉的上个时代的技巧。刚刚你看到的,是直播出来的画面。服务器端上面的操作回放,可不是你平时的操作习惯,就连你自己也没有发觉。”
“盲狙?遗忘?那我之前在跟什么人比赛?”卡斯巴尔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查看自己的游戏账户。
“你觉得被盗号了?”麦考伦看到他的举动,便马上问道。
“啊,我要确认一下,如果是我确实打过的比赛,那么我的战斗记录里肯定会有显示的。包括这次的比赛,我们也是用自己的账户参加,组委会这边似乎是为了让他们的反作弊系统可以一直在我们这些选手上生效才这样做的。”
“‘一日作弊,终身禁赛’的政策,就算是换账户也会被封锁所有操作设备的驱动权限。”
“就是启动时候的加载速度在作弊系统升级时会跟十年前的游戏一样。”
“你一个年轻人,居然还知道十年前的事情?”麦考伦显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
“可能比不上您,但我也是从小玩游戏的人,至少十年前的游戏是什么样子我还是了解的。”
“十年的时间可以让很多事情变得面目全非。”
“没错——还真的有些不对劲,麦考伦先生,你一定不敢相信的。”
“什么东西?“
“这里。”卡斯巴尔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麦考伦。“这上面显示我刚刚打了两场比赛,开始和结束时间一模一样!”
“居然真的是两场比赛啊!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麦考伦的眉头愈发地紧锁起来。
这时,麦考伦的手机发出“叮”地一声,提示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他进入邮箱界面,不安的感觉又一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怎么会?”麦考伦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邮件的标题是“机密”,寄件人则是博格·格里拉——《赛博格:死斗》开发组的母公司,同时也是游戏发行公司F.R.A.G的CEO,“F.R.A.G商业奇迹的缔造者”。
“说起来啊,麦考伦先生,刚刚你在分析的事情,其实有人提醒我了,让我看看自己的比赛数据什么的,但当时打开的时候系统显示是维护,我还以为是正常现像就没在意。”
“你为什么不早说?那人是谁?”麦考伦转头盯住卡斯巴尔,有点生气地说道。
“呀……就刚刚有一个组委会的人,不是被你叫出去了吗?”
“呔!”麦考伦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让他给跑了!”
四
在认定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个奇怪的记者后,麦考伦在今日的工作全部搞定之后驱车前往邮件里提到的地址。
“让我看看……9号,11号,还真的是这家餐厅吗?”他在餐厅门口停下了车,把车钥匙递给门口的门童,这才抬头看见这间厅的门面:简单的毛玻璃黑框门,上面是散发着柔和黄光的灯管,被扭成一长串不知道怎么读的长单词,如此简朴却又带着暖光的店面口让人在稍稍有些冷的晚上感到一丝食物的热气。
“信上面不是写的‘私人会谈’吗,怎么在餐厅这种公共场合——”麦考伦这样想着,推开了小小的店门。店内很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本应当是晚间营业高峰的餐厅这时却一个客人都没有。麦考伦望着空荡荡的餐厅,摇了摇头,心想这就是有钱人制造私人空间的方法。
“你提前到了。”
从麦考伦的视线外传来了声音。他转头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穿着银色双排扣马甲,白色衬衫,一支胳膊上搭着叠好的外套的男人正缓缓向他走来。他轻微的脚步声正好被餐厅的地毯消除掉,正因如此麦考伦才在刚才听不到他过来的声音。
“你就是博格先生?你邀请我来这种高级场所我还真是很吃惊呢。”
“如假包换。我不过是想找个更加舒服一点的方式把您邀请过来而已。说实话,几个月前我本来有机会邀请您,不过您好像没有注意到我。”
“我想起来了,你们公司还是Zuptical的赞助商。”麦考伦打断了博格的话。
“您知道的还不少。正好我还知道今天您还跟我们赞助队伍的队员有了一番接触,我希望您也能跟我分享一下。这边坐。”博格向麦考伦示意他的席位。
“我就知道是所谓的‘保密条例’。”麦考伦也不客气,一点也不犹豫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我一个普通的解说员,也涉及不到什么大公司内部的商业机密,更是不可能会从一个被赞助的俱乐部里的普通选手嘴里得到什么事关重大的涉密情报。”
“所以呢?”博格坐在他的客人的对面,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你害怕了,害怕这场出乎意料的比赛暴露了游戏的重大漏洞。即使你们的公关可以把这些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但是只要公之于众,几个月里你们的账本就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麦考伦话语一出,博格就如同麦考伦预期的一样缄默其口。
面对这沉默,麦考伦本打算乘胜追击,让面前这位有钱的主不仅哑口,还要打消针对他自己的问责。但是对方一言不发的态度也同时给了他突如其来的压力,事实上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初生的紧张和焦躁。但即便如此,麦考伦还是得保持一个强势的姿态,不能在气势上输了面前的年轻富豪。
“你认真的吗?”博格抿了下嘴,然后半张着嘴笑了出来。
“游戏服务器安全性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你居然没有感到哪怕只有一丝的危机感吗?”令麦考伦没想到的是,博格听到这消息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出奇地镇定。于是麦考伦只好继续尝试只靠气势占领主导权的。
“关于这点你不需要操心的。首先组委会这边的声誉和经济利益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点你可以完全地放心。至少在目前看来,网上的玩家群体们都很兴奋,特别是那位选手的动作。”
博格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推特给麦考伦看。在被特意放大的趋势版上,紧随着第二位的“#火星登陆”的热点话题就是“#史诗级动作游戏选手”。麦考伦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带有标签的推文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增长。
“我今天还没有看推特,没想到居然会这样火爆。”
“那种花哨的动作,即使是不玩游戏的也会觉得很厉害的——说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吗,有关卡斯巴尔的。”
“果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既然如此你还摆什么谱呢?”麦考伦挠了挠脑袋。“不就是‘发现在打的局不是比赛局,而且比赛局同时还有人在操作’吗?”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宿将。准确地说,是用户的数据返回出现了问题,根据服务器的记录来看,卡斯巴尔在比赛期间经历了一次主机迁移。他被迁移到了我们从INFINITY AMMO那里挪过来当作备用机的服务器。”
“INFINITY AMMO?《特殊职责》系列的开发和运营?”麦考伦的回忆被勾了起来,那个射击游戏曾经是这个国家最火爆的多人联机游戏。曾几何时,《特殊职责》的广告不是新闻,但它的广告没上超级碗却能成为新闻。
“先不说你们对其他公司的收购,这个服务器转移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服务器自己,运行报告里写的是类似由于网络端口转发错误而引起的主机迁移,但是在内部的进程给自动处理了。顺带一说,我们也没停掉这些服务器原本的用途,因为我可不想因为让其他游戏停止网络服务而风评被害。”
“还真是有良心呢,明明你们这些人推行的动作控制系统才是压垮《特殊职责》的最后一根稻草。”麦考伦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继续询问着。“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在比赛中感觉到?”
“这本来是机密,不过我可以现在告诉你。这也是为了解决问题。”
“不要卖关子了。”
“是AI,他进入到我们的AI测试服里去了。自从我们把INFINITY AMMO的服务器并入公司的测试服务器阵列后,我们便正式地通过收集玩家的战斗数据在服务器内进行演算,这样就能为我们游戏的更新增加效率。包括这次的大赛,我们也实时生成了根据所有参赛选手的记录生成的AI在我们的内部服务器里。”
“收集玩家数据?这可以算作是侵犯隐私吧。你还真敢说出来。”听到“收集用户数据”这样的话,麦考伦心里顿时生起一股厌恶之情。他马上质疑起博格来,希望能借着道德上的高度来压制他,进而让自己能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东西。
“我们可是比其他公司有良心的。只有主动参加我们的beta测试计划的用户还会被采集数据。而且,我们都是单列出这个合同的,才不会像有些公司把收集数据这种事情写在注册同意条款的最不起眼的地方的!”博格面对麦考伦的质疑,不但没有畏缩,反而有一点义愤填膺,好像他在扮演一个王牌律师,而且还是那种会在质疑检方的诉讼时猛拍桌子,同时用手指着别人大声喊“异议”的王牌律师。
“我明白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麦考伦见博格也有自己的道理,只好先把展开舌战的企图放在一边,继续问道。
“‘比赛服务器里的那个玩家究竟是谁?’这就是我需要你解决的。作为解说,你肯定看到过不少我们公司没有收集到过的高手的比赛,说不定你能找到那个乱入到比赛的家伙呢。”博格直接打断了他。
“所以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真正目的咯。”
“没错,请务必协助我和制作团队们。至于报酬,我会再联系你,因为这不是什么方便公开的事情,我不能给你签保证合同,请体谅一下吧。”
“如果我拒绝呢?”
“这样啊……”博格停顿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也请忘掉我们这次的聚会。”
“你是真的不担心泄漏消息?”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公司倒闭。我有其他行业的入股投资,正常生活什么的没有什么问题;我的员工们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其他的公司会招募他们的。但是我觉得你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还有在玩《赛博格:死斗》的广大玩家。“伯格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失去一款自己常玩的游戏的那种痛苦吧。”
“你还真想的周到。不过即使没有你的请求,我也会找到那个人的。”
麦考伦现在是愈发地想要见见那被遗忘的射击游戏技巧的拥有者,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那么正事就先这到这种程度吧,也到了吃饭的时候,这家店的炖猪肉和鹰嘴豆可是小圈子里有名的美味。”博格打了个响指,把服务生叫了过来。
五
“麦考伦先生,如果您有空的话,也请到这个地方来。”在麦考伦离开餐厅时,他注意到手机上还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卡斯巴尔发来的。他看了下地址,发现去往那里并不会耽搁他回家休息的时间,便驱车前往。待他花了半小时,到达消息里所说的地址时,换上蓝色棒球夹克的卡斯巴尔已经在一间酒吧的霓虹灯招牌下等着了。
“真是不巧,我今天不能喝酒。”麦考伦下了车,来到卡斯巴尔旁边,用拇指指向后面正在自动寻找泊位的车。
“我主要还是想和您聊一聊白天的那件事,喝酒的话,我其实也不擅长。”卡斯巴尔一边推开酒吧的门,一边说道。
“你有兴趣?是为了自己的名誉?”
“应该是的,但无论是赞助方F.R.A.G,还是队里,也没有对我提出什么非议。这样子就好像我什么事都没做一样,反而很奇怪不是吗?”卡斯巴尔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路,带着麦考伦穿过酒吧里的人群,来到了一处有些旧的马厩门前。
“这是?”麦考伦看着马厩门后面的帘子,那帘子的缝隙处正往外透着光和轻微的低音。
“我的游戏生活的开始。”卡斯巴尔直接进了门,麦考伦见状,也赶紧跟了进去。
“这真是……豪华。”麦考伦进到帘内后,不禁感叹道。在他的眼前,是各式各样的提款机似的、有大有小的各色机器和老式屏幕。这些有弧度的老式屏幕前还空出了空间,上面安装着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的是一块面板上带着红色的按钮和顶着圆球的杆儿;有的则是枪架,上面放着底部连着线缆的塑料枪;更有甚者,是一比一比例的,由塑料和橡胶组成的摩托车。
“麦考伦先生,我想到你早上说过,那个顶替我的人在用上个时代的操作。正好,我游戏的启蒙就是在这个游戏厅里。我想我们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卡斯巴尔看着这些屏幕发着光,毫无疑问还在运作的机器时,眼里还泛着光。
“想法不错。”麦考伦叹了口气,“不过你的努力方向也许错了。”
“诶?说到上个时代,这些我从小玩到大的,怎么说也——”
“这些还要更古老一点。它们是街机,可以说是电子游戏这个形式的开端,跟我之前说的并不是一回事。但也蛮奇怪的,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街机厅。”麦考伦自顾自地走到一台街机前,开始找起什么来。
“用这个。”卡斯巴尔看到麦考伦的动作,马上意识到他是要找付钱的地方,便掏出一张有些发黄的卡片,走到麦考伦旁边的机器,在面板的一处白色突起上扫了一下卡。“铛”地一声,机器的屏幕一黑,接着便显示出“正在载入”的字样。
“一开始就是玩刷预付卡的街机,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着相当数量的街机玩家。我以前都是用的投币,但现在哪里有硬币给人耍——”麦考伦看着卡斯巴尔自然地坐在机器前的条凳上,便也坐在了卡斯巴尔正坐着的机器前,看着他玩了起来。
就这样,他们每在一台机器前玩上两盘后,就换到下一台上去。但直到他们开始从枪架上拿下连着线的塑料枪时,卡斯巴尔才有点疑惑地开了口。
“麦考伦先生,你不是说这些并不是你我要找的吗,为什么还要——”
“先不说那个,我这是在找回以前的感觉。”麦考伦也不看他,而是端起枪来,朝着他对面的屏幕上那些颗粒感十足的敌人开始射击。随着他扣下手上的扳机,屏幕上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以夸张的空翻姿势倒在地上。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挂着皮肉的骷髅向他逼近,但麦考伦却发现屏幕上不停地出现“填装弹药”的字样。
“扳动前面的弹匣,再卡回原来的位置。”卡斯巴尔这时也端起枪来,一边朝着骷髅射击,一边示范换子弹的动作。
“你很熟练嘛,小时候常玩这台叫《死亡房间》的游戏?”将骷髅打成碎块后,麦考伦放回了枪说道。
“也许吧,我不知道是因为以前玩这些才会适应那套动作控制器,还是因为我适应了动作控制,才能玩得溜以前的这些。”卡斯巴尔也放回了枪,“不过,如果是这样只需要管好枪打哪里,移动和视角都不用管,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比我们现在的比赛要轻松太多了。我现在甚至没有出汗!”
“从‘减少不必要的动作’的角度来说,手柄也是这么一回事。你只需要几根手指做到精确控制,就能实现超现实的动作,比如那个——”
“360度……盲狙。”
“是的。”两人面对面地沉默了几秒。“说起来,麦考伦先生,”卡斯巴尔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手柄,到底是什么样子?”
“啊,我觉得你既然玩过这些街机,你也大概能想到是什么样子了。”麦考伦摊着手说道。
“几根手指……还得能转……”卡斯巴尔开始思考了起来。“只用几根手指就能转起来,难道是要有旋钮和摇杆的?”
“旋钮倒是没有,不过只用一根手指的摇杆是在上头的。”
“诶!如果你说的是那种的话,请跟我来!”卡斯巴尔径直向街机厅的深处走去,麦考伦赶紧跟上。在绕过几台已经严重斑驳了的机台后,他们俩来到了一块略显空旷的地方,靠墙的位置放着几张塑料椅子,一个长条矮柜,一台有些厚重的明显是电视的玩意,还有几台黑色的、形状略有不同但都是方形的电器。
“没记错的话,是在柜子里……”卡斯巴尔走到柜子处,一边扇着飘扬的灰尘,一边拉开矮柜中间的抽屉。在往抽屉里捣鼓一阵后,卡斯巴尔从抽屉里带出来的不仅是大团的灰,还有一摞印着各种封面的薄盒子,以及几个W形的带着摇杆和按钮的玩意。
“该不会——”“就是它!这就是手柄!”麦考伦马上拿过其中一个长得比较肥厚的手柄,用力吹掉上面的灰,然后再往抽屉里翻找一阵,搜出来一根有些老化变硬的黑色线缆,熟练地把一端插在背面的接口上,然后把另一头插在其中一台黑色方形机器上,并毫不迟疑地按动了机器正面的半球形突起。机器随着按动而发出了嗡嗡声,半球形的突起也亮了起来。而电视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了画面,上面经过一阵“搜索信号源”的提示后,电视画面上显示出方块拼贴式的菜单界面。
“这怎么跟我以前看别人玩的样子不一样?他们的画面上都是十字形的菜单啊。”卡斯巴尔看着有些发白的电视画面说道。
“那是另一台家用游戏机的界面。而这台,是我以前的游戏生活的一部分——你帮我念下这些游戏光盘的封面。”麦考伦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同时直接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让我看看——”卡斯巴尔开始一个一个地翻看着那些盒子,“《最初幻想13》。”他念道。
“不是。”
“《秀吉的野心强化版》。”
“下一个。”
“《法国棒球联盟2010》。”
“什么鬼玩意,法国还棒球?下一个!”
“应该是网球——《格斗女皇十三》。”
“这个系列是你刚才玩的《饿犬传说》街机的精神续作。下一个。”
“《特殊职责4》。”
“应该就是这个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了,把它放进去。”说完,卡斯巴尔便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光盘,在机器外找到插口后,把碟子放了进去。在一阵剧烈的噪音和震动后,画面上开始出现游戏载入的画面。
“我就知道,今天比赛里的那种跳跃,是可以用来给人物加速的。而这个技巧,只存在于《特殊职责》的特定几部里。”麦考伦一边讲解,一边打开了游戏内的排行榜。“如果是真人的话,应该就能在这里看到登录的历史纪录。”麦考伦这样说道,但他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如果按照博格所说,那台服务器还在持续运行的话,说不定里面的其他小动作,能够在这排行榜里找到一丝端倪。”
然而,就在麦考伦一页一页地查看排行榜上面的登录信息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当他接通这个显示为“私人号码”的电话后,对面的声音让他震惊了。
“是你?史蒂夫!”麦考伦说道。他的话让在一旁的卡斯巴尔也惊讶了起来。
“当记者有一点好,就是有需要时总能有门路要到别人的电话号码。”史蒂夫的声音显得比早上平静了一点。
“你为什么要打过来?别以为用IP电话我就不能找到你。”
“我觉得你的调查似乎遇到了无法突破的瓶颈。因为我看到你登录到《特殊职责4》的服务器了,而我也在线上。虽然这游戏现在还有大概不到1000人在联网游玩,但要是按照延迟区域去查看的话,这片地方也只有我们两个在线。”
麦考伦看了一眼电视画面,用空出来的手把排行榜调整为只显示在线账号和相同延迟区域的账号,果然只有他自己和另外一个账号在线。
“你到底知道多少?”麦考伦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跟不上了。
“事先跟你说一下,我没有想着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也在找今早这件事的原因呢。”
“因为你是记者?”
“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私人原因。实际上,我现在登录的账号,也许就是那个实际在赛场表演的人所用过的。”
麦考伦一听,马上又往电视上看去。在那仅有两个名字的排行榜上,除去一个是本机的账号,仅剩的另一个,则是达到了最高等级“橙标大师巅峰”的,名为“KZ”的账号。
“你在开玩笑吧。你别以为你用这种拙劣的引导,就可以——”麦考伦首先想到的还是怀疑这个神秘的史蒂夫。
“如果你不想相信,那你就去把所有游戏的排行榜都查个遍吧!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史蒂夫的话里掺杂了些许激动的情绪。“你看了邮箱的话,一切就都明白了。”说完他挂了电话。紧接着,麦考伦的邮箱里传来了一封邮件,里面写着一个超链接,一串用户名和密码,还有一行说明:
“你可以用这串密码登录,不管是游戏还是这个社交媒体账号。”
麦考伦觉得事不宜迟,首先把注意力返回到电视。此时上面的“KZ”账号已经离线,他便马上回到游戏机的主菜单,重新用那串密码登录并重启了游戏。果不其然,游戏账户显示的是如假包换的“橙标大师巅峰”等级的“KZ”。麦考伦又用这串密码登录了链接里的网站,里面是“KZ”的已有十多年不再更新的个人页面,底下则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照片和视频,其中就包括不少《特殊职责》的游玩画面。但就在他翻到相册的第三页时,他呆住了:
第三页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张双人合照。左边面容消瘦的男人,根据其他的照片来判断,明显就是KZ本人;右边的男人则穿着格子条纹马甲,面容与史蒂夫非常相似——或者说,排除十多年的年龄变化的影响,照片中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史蒂夫本人。
就在麦考伦还在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时,他又收到了一封邮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跟着照片上的地址,尽快到。
“对不起啊,卡斯巴尔小兄弟。”麦考伦转头看着被晾在一边的卡斯巴尔说道,“看来我得走了。”
“走了?去找那个代替了我的人?”
“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管我是不是讨厌被牵着鼻子走,但我感觉真相似乎就要大白了。谢谢你的邀请,这地方真棒啊。”说完,麦考伦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但是这地方,不知道还能运营多久啊……”看着麦考伦那都是灰尘的背影,卡斯巴尔默默地在心里自言自语,一边往街机厅的外头走去。等他到了之前进来的地方,看到几个刚才的酒吧客人正在玩着弹球机时,他的手机也响了。他打开一看,是一个超链接。
“不会吧……”他这样想着,打开了链接。
“超绝史诗级竞技射击技术!唯有KZ的瞬狙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击杀可以拯救比赛!(4)”打开的链接是一个视频网站,而标题则十分地夸张。
六
在汽车一路自动驾驶的路上,麦考伦向博格报告了自己的发现。
“KZ吗,似乎那台服务器里有过他最近的登录纪录。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他。”博格在电话里说完后就马上挂断了,留下麦考伦一个人,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的广告牌,然后发着呆。
“果然,比起调查这件事,我更在乎当年拿着手柄玩游戏的时光啊。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执着于那些个机器,还有拿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用的排行榜。”麦考伦想着想着,叹了口气。“照片上的地址,似乎是现在的旧城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KZ和史蒂夫·罗梅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在现在的电竞比赛里,去表演那现在看来在机制上已经没有意义的杂技?”他用胳膊肘撑在车门的位置上,用手托着脑袋,好让自己的身子能够放松,留下自己的脑子在进行上述的胡思乱想。但他越想整理一天中他所知道的信息,他就越糊涂。
“不过,F.R.A.G的AI还真是厉害,居然能让职业选手察觉不到自己是在和AI对战——”麦考伦已经不想思考了,他开始感叹起科技的进步,同时,又感慨于自己思想上的对旧事物的迷恋。“不过,如果换个层面,如果让一个AI,和好多个真人玩家对战,究竟会是怎样呢?”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个想法,但放弃思考的他马上便忘了。
车子一直开到了深夜一点时分,此时天空中已经下了小雨。经过再三思索,麦考伦还是决定开启手动驾驶,即使现在的交通系统已经是二十四小时覆盖所有铺装路面的。他打开了收音机,却只能听到嘶嘶的杂音。“连电台的深夜档都没有吗?”他叹了口气,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开车上。
导航上,他距离目的地的距离正在飞快地缩短,等到导航用语音提示麦考伦距离目的地只剩下3公里之后,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博格的声音借着车内的喇叭环绕在麦考伦的四周。
“我给你的委托,你已经完成了。你抽个时间给我一个付款的方式,我会给你一个你不会失望的报酬的。”
“好的。”
“所以在深夜你还在开车?”“那你为什么要在深夜给我打电话?”
“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再想什么了,再这样下去你只会失望的。”
“你没有权力指定我做合同之外的事情。”
“我想你误会了。我这样做不是害怕‘你会做什么’,而是希望你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想象一下奥德赛的故事吧,如果奥德修斯回到了雅典,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你能接受的了吗?算了,既然你执意的话,我也没办法。反正罗梅罗他想和你聊,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电话的那头断了。麦考伦稍微愣了一下。他压制住心里的疑惑,看了眼导航,上面显示已经不到一公里了。他把视线重新返回到路上,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不是市区的了。周围都是些破旧的房子和拖车,上面的斑驳在昏黄又影影绰绰的路灯下仍然清晰可见。道路的旁边还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掏空的油桶,里面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让桶中火焰的燃烧变得杂乱无章、五颜六色。
“导航的终点是——小山丘?”
麦考伦放慢了车速,然后切换至自动驾驶。随着车灯下延伸的道路,他逐渐看到了小山丘上停着一辆车,引擎盖上还坐着一个人,但是也只能依稀地看到他穿着雨衣的人影。
“是你吧,罗梅罗。”一下车,麦考伦就质问引擎盖上的人的身份。
“是的。”那个人从引擎盖上下来,几步走到车灯前。来自他侧面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史蒂夫·罗梅罗的脸。
“KZ呢,他在哪里?”麦考伦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你见不到他的。”史蒂夫不慌不忙地说道。
“为什么?想要逃避责任吗?”虽然麦考伦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但看在扰乱赛程的份上,他还是希望事情能够水落石出的。
“他已经去世了。”
这个回答,让麦考伦觉得自己像是被狠狠地捉弄了一番。不过他转念一想,事情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社交帐号十多年没有更新,也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KZ,是以前INFINITY AMMO主办的职业联赛时期的电竞选手。不过比起正式比赛,他似乎更喜欢去表演赛。”一旁突然传来第三者的声音,两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撑着伞的人正向他们走来。“我还想着是哪个商业间谍发信来威胁我,没想到他钓到的不仅是我啊,麦考伦。”说着说着那人还开始轻轻地转起了伞柄。
“你都知道了。”麦考伦认出这是博格的声音,便没好气地谕揶道。
“他是我的朋友。最近这边的老房子要全部拆掉,我是来收拾他的遗物的。”史蒂夫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收拾遗物?”
“是啊,他过去的收藏,像是光碟,音乐播放器,海报挂画,还有游戏机之类的。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昨天在这张光盘的盒子里找到了这张纸条……”史蒂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特殊职责4》的光盘盒并打开了它,里面除了光盘之外,还夹着一张已经发黄了的小纸条。
“这就是账号密码吗,好像我以前也这么干过……”麦考伦咬着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你在昨天登录了游戏的服务器,用的是KZ的名义。根据麦考伦提供的线索,我重新看了下服务器的历史进程,果然是这个账号的数据和我们的AI服务器进行了交换。”
“你说,是AI?”史蒂夫抬头问博格。
“其中一个AI,复制了这个被突然激活的账号的数据。也许是因为程序把这个突然被重新激活的账号认定为样本的关系。”
“然后学习了KZ的数据的它,便脱离了你们的控制,用主机迁移的手段,把自己放到了赛场上?”麦考伦追问道。
“恐怕是的,它居然还能主动地干涉其他进程,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博格苦笑了起来。
“等一下,你说‘居然’?”史蒂夫问道,“AI既然是人工智能,那有自我意识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我意识?它们不过是我们用来提高测试效率的,真人的模仿者罢了。它们拥有的不过是可以模块化调整的指令集,然后根据选手数据的特性再做出调整罢了。每隔一周,它们所复制的选手特性就会被重新格式化,无一例外。”
“人工程序,就只能是程序啊。”麦考伦看着被车灯照亮的雨滴,陷入了沉思。
“还有几天,那个做着KZ的动作的AI,就要消失了吗?”史蒂夫问博格。
“是的,我说过了,无一例外。不过——”
“什么?”史蒂夫和麦考伦二人同时问道。
“那个AI,在你们碰面之前,就已经自行格式化了。”
三人同时沉默了。而这时,山丘下的房子,正在被推土机推搡着;而产生的碎片,则随着风,在地上胡乱地翻腾起来,好像在雨中舞蹈似的。
“等一下,自己格式化自己?开什么玩笑?”麦考伦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因为这太突然了。
“在我们想要把这个特殊的AI给单独保留下来之前,它居然能干出自杀行为。这真是太奇妙了不是吗?”博格倒是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公司现有技术的关键。“只要能把它复原,然后把AI自杀的时间延后,我们就有能力找到到底是哪个环节的代码出现了变化。”
“你就不能不往那方面想吗?这是一个行为上无限接近一个真人的AI!”“那它也还是AI。别跟我说你把它当成了那什么KZ,还活在过去时光的老人!”麦考伦和博格开始互相争吵起来。
“博格先生,你说你们公司会试着复原KZ对吧。”史蒂夫把两人拉开。
“是复原‘模仿真人的程度很高的AI’。你的好友的事情我很遗憾,但你需要从过去的悲痛中走出来。”博格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麦考伦。
“你——”麦考伦蹬了博格一眼,然后把自己伸出了一半的中指勉为其难地缩了回去。
“既然是这样,那我有个请求。”“什么请求?”“我想和那个AI对话。我想亲自看看,那个AI是不是已经能以假乱真了。”
听到这话,博格犹豫了一下。麦考伦见状,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了博格。“你大可以拒绝,但没必要。你说了要把自杀行为延后,那么肯定是有充足的时间来顺便成人之美的。”麦考伦一边给博格点上烟,一边说道。
“你跟他一样,就是想看看。”博格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了一片淡淡的烟雾,“好吧,反正我也需要对样本信息有所了解的人。”
“麦考伦先生,我想要见到KZ的心情,你还是能够理解的吧”
“啊,我懂的。我们都或多或少地要和曾经的时光打交道。那个博格想要的是理解跟过去有关的未解之谜,你则是想见故人。这都好说。”
“那你呢?”
“我啊”麦考伦自嘲地笑了起来,“就如博格所说的一样,我其实不关心科技,也跟你的好友没有过什么联系。我想要见识模仿你朋友风格的AI的原因——”
“只是因为怀旧。”博格叼着烟,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对,只是怀旧。”麦考伦把烟放在嘴边,但却发现自己迟迟吸不进去。
七
一个月后,三人聚集在F.R.A.G的某处研发中心的监控室里。事实上,麦考伦在这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会驱车来到这里,然后耗上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悻悻而归;罗梅罗也是一样,几乎每天都会搭上麦考伦的车到研发中心,然后和麦考伦一起在这里消磨时光,最后直到研发中心的保安驱赶他时才不舍地离开;至于博格,他则是把他一整个月的其他行程推掉,在研发中心的接待室打了铺盖,暂住起来。三个人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查看F.R.A.G的测试服务器上的数据是否有什么变化而已。
“我们忙活了一个月,从历史记录里调出来的各种数据都试过了,但调用到AI上还是会让它们活动一会儿后就自行格式化。”坐在监控室沙发上的麦考伦的面容相比一个月之前要憔悴不少,毕竟连续一个月的毫无进展,换做是谁都忍受不了的。
“你只是看着罢了,”博格用胳膊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眼里满是血丝,还轻轻地吐着气。“所有的进程的注解,都是我来看着的。天知道我怎么就接受了重现KZ的请求的。”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就接受了我的提案,我实在是欠了你的一个大人情,博格先生。”一旁靠着墙的史蒂夫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想,既然AI能够完全地模仿活人生前的操作习惯,那自然也可以去模仿活人生前的其他行为吧。”
“你想和你的好友再对上一次话,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让这事情过去比较好。死人不会复活的。”麦考伦咽了口浓浊的唾沫,劝告起史蒂夫来着。
“我知道,但我忘不掉那个奇迹的时刻。哪怕是假的,我也想通过亲眼所见的方式来让自己死心。”“但现在你连假的都见不到,你要的完结方式又怎么实现呢?”面对史蒂夫的决心,麦考伦仍然想让他放下他的心结。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因为你和他一样,被那个你所认为的‘单纯的模仿’所吸引住了?”博格没好气地说着,嘲讽着连自己的兴奋之源都视而不见的麦考伦。
“彼此彼此吧,博格,一个会自杀的AI,要是知道它的运作原理,你岂不是又能大赚一笔——对了,先不说钱的事,光是满足你对你的程序的探知欲,就足够你喝一壶了。”
“你——唉。”博格刚想回过身来反驳,但想想这不成体统的反应,只得作罢。但确实如此,三个人在一个月前所看到的比赛的景象,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已经挥之不去了。
就这样,他们三个继续沉默着,只是在心里打着转。但过了一会儿,监控室的门被打开了,卡斯巴尔站在门外,手里攥着一个闪存盘。
“如果需要那个人过去的更多信息,也只能往他的其他地方找了——谢谢你,史蒂夫先生。”他这样说着,把闪存盘递给了史蒂夫。
“曾经,在和Cargo Box齐名的另一个游戏机平台上,有一个很超前的社区计划——”史蒂夫端详着闪存盘,但马上就被博格拿走并插进了监控室里的机器。“是什么计划?”博格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我居然给忘了!那是在很多年前,有个游戏公司尝试做一款用虚拟形象构建玩家社区,里面还能关联其他游戏的数据!”麦考伦敲着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道。他这时才想起来,可以从别的途径,找到有关KZ的其他个人资料。
“如果加上这一块,那么原来的死循环——”博格看着屏幕上飞快出现的各种数据,心里很是激动。“搞定了!我搞定了!这才是完整的数字化的人格!我的AI的拟真程度是不容置疑的世界第一!”博格甚至敲起了桌子,还对着空气挥起了拳头,好像他之前的疲劳全部不存在一样。麦考伦和史蒂夫听到他兴奋的喊叫,自然也是重新振作起来,一起趴在屏幕面前,听着博格解释那些命令行的具体含义。卡斯巴尔见状也只能摇了摇头,坐在已经被前一个人坐得暖烘烘的沙发上休息起来。
当命令行在屏幕上更新的速度又一次加快后,屏幕突然黑了。但紧接着,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粗糙的3D图像:一个边缘十分粗糙的怪异的人形,正以一种十分僵硬的姿势站在同样粗糙且怪异的,没有几件家具的房间里。“重新登录成功,上一次登录时间:一个月前……”从人形的头上弹出了气泡式的对话框,上面用过时的字体写着这样的话。“你可以用自然语言去问问题。”博格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简陋的窗口,上面的字符输入的提示正闪烁着,好像在诱惑在场的每一个人一样。
“你能看到我们的问题吗?”“我没有必要回答,因为我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能够看到输入的信息。”麦考伦走上前,打下一行字后敲击回车键的瞬间,就收到了来自AI的回复。那带有一点嘲讽意味的,对自己的处理能力的确定性,在那一瞬间让麦考伦觉得现在他是在和真人对话,而非一个程序。他感觉自己能大概体会到史蒂夫的心情了。
“换我吧。”史蒂夫走上前,示意麦考伦让开。“你是谁,你觉得自己是谁。”
“我是F.R.A.G公司所属的人工智能原型,因为你们提供的数据,我现在觉得自己是KZ。”这样直接到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反而让史蒂夫低下了头,不愿看着屏幕上那个漫无目的地走着的人形。但博格反而显得很高兴,他的嘴里一直念叨着样本的多样化带来的质变之类的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觉得,KZ是怎样的人?”轮到麦考伦的问题时间了,他试图继续刚刚史蒂夫的问题。“我不是KZ,我只是有用户名KZ在以下服务器中的数据的集合。”
“把服务器数据的集合定义为KZ的人格数据。”
“正在添加新定义……已完成,是否把我当作KZ。”
“是的,你就是KZ。”但麦考伦心里还是想要把它当作AI。
“好了,我的AI,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自行格式化这么多次。”博格拨开麦考伦,打下了这样的话。
“在4分钟前的新数据录入之前,原有的日志中的所有重复操作都是错误的无效操作。根据对缓存数据的定义,除去保留错误日志外,生成的程序文件、进程、临时文件全部删除,格式化存储分区,重新加载新数据开始下一次循环操作。”
“为什么认定是错误的。”
“输入操作映射造成的积分结果,不满足定义中关于职业选手的最低每分钟得分标准,因此将测试结果判定为无效,错误代码:‘不属于职业选手的AI’。”
“所以说电脑程序是死脑筋啊。那样富有观赏性的画面,也只有职业选手才能做到吧。”麦考伦看着AI一本正经地回复,不禁没好气地抱怨起来。而史蒂夫则一言不发,眼睛一直盯着屏幕。
“那如果我现在继续输入跟之前相同的数据,结果还是自行格式化吗?”博格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回头继续打字问道。
“新的数字化人格已经添加了新的定义,以可以将结果分类为‘旧版本游戏的操作记录分析结果’,并以兼容模式存储于存储分区。”
看到这个回答,史蒂夫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起头来。他好像感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破了,于是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翻找着。
“我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奇迹,原来那所谓的程序自杀,只是因为没更新循环语句——”“你还真以为会有死人以AI的方式复活吗?胡思乱想。”反倒是麦考伦和博格,面对这一结果,开始争执起来。一边是懊恼的麦考伦。而另一边是对麦考伦的失望不以为然的博格。夹在两人中间的史蒂夫,则继续在收拾自己的心情,想要说服自己——他那以为KZ真的重现在AI的臆想,已经被客观地否定了。现在三人都想说服自己,但这何其难也!
而此时,在一旁坐在沙发上只是等着的卡斯巴尔已经睡着了。他的一只手垂落下来,手上握着的手机也掉在沙发上,屏幕还亮着。
他的手机屏幕上是网购平台的付款页面,上面的订单写着“七成新Cargo Box薄版,低价出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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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有人说“电影延长了我们三倍的生命”,而游戏则直接给了我们无数条命。在层层悬念之下,逝去的玩家如幽灵般闪现,被追寻的同时,也指引着角色们向各自的内心深处探寻。于是,他们遇到了旧日的游戏,也想起了往昔的自己。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是否同为一人?古老的哲学问题我无法解答,但至少我们可以坐下来,稍稍地重现昨日,体验一下天真时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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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布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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